一道吃晚饭的同侪, 是专从德国回来参加那位师兄的葬礼,他取道南城去北城转机,应如寄和楚誉一块儿招待。
一顿饭自六点钟吃到十点, 楚誉派人将其送往酒店休息,应如寄则给叶青棠发了条微信, 告知她自己这边已经结束, 想约在哪里碰头。
叶青棠回复说她在一芥书屋跟人聊事情,问他在哪里。
应如寄吃饭的地方离一芥书屋并不远, 两公里左右,便叫她就在那儿等着, 他也正好过去跟汤公打声招呼。
夜里的一芥书屋, 是另外一种格调, 淡黄的灯光像淘澄过的月光, 既柔和又温暖。
应如寄走到副馆, 却见叶青棠正坐在门口的木台阶上,汤望芗坐在对面的摇椅上,小炉子烧着热水, 木凳上摆着茶具。
见面一番寒暄, 汤望芗也过问了那位建筑师设计师过世的事情, 并叫应如寄节哀。
待他们闲谈过后, 叶青棠笑问汤望芗,能否借主馆一用, 那里安静,她想跟应如寄谈一点事情。
汤望芗叫他们自便,“走的时候跟门口说一句叫人锁门即可――我年纪大了,比不得你们年轻人,先休息去了。”
叶青棠再度同汤望芗道谢。
起身, 拿上一旁的提包,叶青棠看向应如寄,微笑说道:“走吧?”
他们自主馆大门进去,感应式的道:“……而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,我想,这是不是一个一偿夙愿的机会。”
应如寄一时嘴角紧抿。
“……但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办法自欺欺人,因为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,就像苹果和番茄都是红色,却不会有人将它们弄错。而且,和你相处的我,才是真正的我――是的,我一点也不爱古典乐,我喜欢kpop,喜欢摇滚,喜欢电音,喜欢一切吵吵闹闹的东西;我不爱看文字太多的书籍,我喜欢画册和影集;我也一点不文静内敛,我轻浮又肤浅,顺从欲-望又享受欲-望。和你在一起,我才能自由地做我自己,因为只有你见识过我最最卑劣、又最最坦荡的一面。”
应如寄微微斜过目光,看见叶青棠紧紧攥住了放在了膝盖上的手。
“……对不起,我这么任性又后知后觉地伤害了你。因为过去的经验,我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太过轻易,自然失去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多可惜。而林牧雍的存在,让我体会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苦大仇深,但那只是概念中的自我感动,因为太苦,所以反而继续将我推向了只追求一时浮浅的快乐的极端。”
应如寄出声了,“……你是在论文答辩,还是想跟我道歉。如果是后者,我那天就已经原谅你了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叶青棠抬头,转过目光看向他,“我是来跟你告白的。从一月一日到今天,四月十八日,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,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……”
她顿了一下,连带着声音都突然地磕巴起来,“我……”
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。
叶青棠吓得话音骤停。
她慌忙伸手去拿,那立放着的提包却直接朝前翻掉下去,敞口的托特包,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滑落了出来。
她赶紧起身,蹲下去捡起手机,拒接了电话。
应如寄也弯下腰去帮忙捡拾东西,他拿起跌得最远的一只透明的文件袋,将要递给她,又一下顿住。
那袋子里满满的一袋拍立得照片,仅这一眼看过去,便发现都是建筑,且还都是,他从业以来参与或者主持设计的建筑。
“这是?”
叶青棠急忙抢过去,藏进怀里,抱住膝盖,拿身体紧紧压住。
她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起来。
“……去了很多地方?”应如寄想到方才她说的话。
而叶青棠不吱声,从脸颊到耳垂刷的一下红透了。
难怪,他说她怎么会恰巧就去了辛辛那提的那座图书馆,原来她是“圣地巡礼”去了。
“不是给我的?”应如寄问。
“……”叶青棠从包里拿出另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,低声说,“……这个才是给你的。拍每张照片的瞬间,都是我想发微信跟你分享的瞬间。”
应如寄接过,透过塑料的文件袋看了一眼露在最上面的照片,果不其然,是和动工那日她跟他分享过的那些“乱七八糟”,一模一样的风格。
“如果你不喜欢的话,可以扔进垃圾桶,但是不要还给我。不要再还给我任何东西了……”叶青棠轻声说。
她就保持护住那些建筑照片的别扭姿势,捡起了地下剩余的东西,一股脑地塞进包里。
应如寄朝她伸出手,要拉她起来。
她顿了一下,递过手,却是一下攥住他的手指,而后,整张脸都埋在膝头,声音由此更小。
他觉得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两分,变得岌岌可危似的,一阵稍重的呼吸,都有可能随时坍塌。他只好微微屏住了呼吸。
“应如寄……我很喜欢你。”
“……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