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这个正在解除魔能法阵的人,对她来说,到底意味着什么呢?
或许是第一次,在面对着潮涌而来的野兽时,希尔芬的内心冒出了这个问题。
一个失败的刺杀者?
一个不错的厨子?
她的个人私产?
有相同志向,或者说愿望的人?
一个……有些有趣的人?
一个有时会做出她看不懂的,莫名其妙决定的人?
一个明明有机会就可以逃跑,却又一直留在她身边的人?
一时之间,不知多少想法,标签,如走马灯般从魔女小姐的脑海中蹦出,似乎就要如她意愿,紧紧贴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。
这些标签,这些印象合在一起,几乎要将夏恩整个人包裹,变成一个抽象化的,只有言语就能够形容的人。
可是……
可是,这并不对。
在这已经万分紧张的时刻,希尔芬却居然忍不住偏过头,向后望了一眼。
那里,夏恩的脸庞狰狞万分,俨然是正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。
老铁匠说过,如果想要去了解一个人,就不能用标签来代表他。
而在童年短暂的温暖时光后,她却从未升起兴趣,去了解他人。
来招惹她的,贴上敌人的标签,处理掉就是。
不招惹她的,贴上陌生人的标签,必要的时候打交道,不必要的时候远离就可以。
可是……
夏恩,这个失败的刺杀者闯入了她的视线中,明明已经被她收作私产,可以随时抛开,随时丢弃。
可是……
这个人她渐渐觉得看不太清,这个人有时候会惹她生气,可又让她对周围的一切事物莫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。
如果可以的话,她还想再看看,夏恩能够做出其它什么样的菜肴来。
她承诺过,将夏恩视作私人财产之后,就要护他周全的。
她也和夏恩约定过,要一起前往比南,看到那座她曾经在白天,在黑夜里想见过无数次的城市。
如果说,先前的她,只想支撑下去,一个人前往比南。
那现在的她,在偶然找到一个或许有共同语言的人之后,却不只想一个人前往比南了。
她不知道,自己一个人踏上旅途时,会是怎么样。
她有些莫名害怕未来的旅程,有些莫名害怕一个人的孤单。
大概在强行让自己的心冰封后,当它再次有解冻的迹象时,便没有东西可以阻挡了吧?
“喂,快醒过来!”
在不知什么的驱使下,她对着身后的男人喊出了声,用大概是过去十几年来都没有过的音量。
但这只是徒劳无功。
野兽依然在扑击,面对她手中的黑雾如飞蛾扑火,却依旧片刻不停,奔向它们梦寐以求的东西。
而夏恩依旧没有醒来,依旧面色狰狞,依旧痛苦。
“快醒过来,我要挡不住那些野兽了!”
“你会死的!”
魔女用力抿了抿嘴,稍待片刻,又一次喊了出来。
这一次的音量,大概已经同她小时候和老铁匠吵架时差不多大了。
而这一次,夏恩有了动静。
他的颤抖更加厉害,整个人俨然已经抖如筛糠,仿佛下个瞬间就要散架。
希尔芬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,也瞥见了夏恩身旁的魔能箱体终于打开。
可那上面的魔能法阵不知为何并未消散,而是一直存在着。
如果可以把这家伙扔进那个魔能箱体里面,或许可以用法阵稍微抵挡一会儿!
箱体上魔能流动,光芒闪烁,而魔女心中却是想法骤然冒出。
这样的话,夏恩依旧会被当作目标,但有魔能法阵作缓冲,她可以边往核心禁制的那边去,边制造动静,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女教士找过来帮忙。
哪怕……
哪怕她的身份暴露,被对方知道是魔女。
她也想赌一赌,那个女教士会先救人,然后再对她下手。
只要夏恩得救,她可以先在森林里躲起来,之后的一切,可以等之后再计划!
想法落定。
希尔芬手上的黑雾骤然消散,只留些许残余在原地。
下一刻,她疾转过身,用冲撞夏恩的姿势,想要将他撞进那个已经打开的魔能箱体内——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。
留在外面只可能是被野兽分食,而强闯进魔能法阵内,他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。
只是希尔芬的速度很快,野兽扑击的速度更快。
明明只是转过身,扑出几步,可魔女小姐却已经能听到身后野兽粗重的呼吸声,甚至能隐约闻到它们口中浓重而恶心的腥臭味。
但她没有多余的动作。
她只是集聚自己剩余的魔能,将一团黑雾奋力丢向身后,然后继续冲向夏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