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宣离家时,陈嫣在府门口送别,忍不住分神张望,想望一望萧决的身影。
门外只有宽阔大路,路上零星几个行人,并未见那熟悉的身影。
陈嫣收回视线,对上顾明熙的眼神。
不知为何,熙表哥这一次看着她,却让她有点害怕。
陈嫣避开他的眼神,目送顾宣的马车走远。顾明熙问:“听说嫣嫣这些日子闷闷不乐,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?”
陈嫣摇头,“没什么。”
她耷拉着头,回身进门。顾明熙视线久久落在她背影上,心道,若不是那桩婚事,他定然也能做一个体贴的表哥,护着她安生一世。可没办法,要怪就怪他们非要定婚事,要怪就怪她自己幼时生病成这副模样。
顾明熙夜里思来想去,总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。
没想到这个由头,是陈嫣自己送上来的。
顾宣走后的第三日,天气炎热,陈嫣在亭子里晒了会儿太阳,竟无端染了暑气,一时头昏目眩,反胃不止。
春桃吓得不轻,连忙去请大夫。她们姑娘体弱,一生病可能就会很严重。
陈嫣心里不舒服,闭着眼躺在床榻上,从缝中看绣云纹幔帐顶。没一会儿,又觉一阵恶心,翻起身手肘撑在床沿,一阵干呕。
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中了暑气,连大夫进门时,春桃还在说:“大夫,咱们姑娘也不是头一回中暑气,想着还是保险些,请您来瞧瞧,您快给搭个脉,咱们也好安心些。”
这大夫是常来平南侯府的,素日里大家都认得,也都信任。他也清楚府里众人的情况。
正因如此,当诊出微弱喜脉时,大夫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些许怀疑。
这位表小姐还未与世子成婚,怎么会是喜脉?
因有些脉象与喜脉相似,误诊也有可能。大夫重新搭脉,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陈嫣葵水之事。
春桃有些懊恼,答道:“小姐的葵水似乎是晚了有些日子了。”
因陈嫣身体不太好,葵水也一直不太准确,总有几日的波动偏差,春桃从未仔细注意过,今日被大夫一问,才想起来。
大夫听罢,脸色却刷地难看起来。
杨嬷嬷看他这脸色,有些惶恐:“大夫,这是怎么了?莫非……莫非是什么大病?”
大夫摇头,面色仍然凝重,想了想,还是差人去唤世子过来。
当着世子的面,大夫才说:“不是什么大病,的确染了些暑气,这不碍事。只是……只是姑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身孕。”
此话一出,满室寂静。
兰姨娘听闻陈嫣生病,匆匆赶来,才踏进门便听见这一句。
杨嬷嬷率先反驳,脸色一变,斥责大夫道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,我们姑娘清白之身,有什么身孕?我看是你这庸医乱讲。”
大夫脸色也不好看:“你若是不信,大可以请别的大夫来看,喜脉就是喜脉,老朽从医二十年,断然不可能出错。”
顾明熙也是听懵住,她?喜脉?难不成是他们的计划其实成功了?或者是她自己与人苟且私情?
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这就是他光明正大的理由。
顾明熙眸色一沉,闪过一丝狠厉,冷笑一声道:“我依然信得过王大夫。可表妹与我自幼定下婚约,我自认为克己守礼,从未逾越,不知这身孕从何而来?从前我看表妹身世凄楚可怜,总有怜惜之意,虽无男女之情,但也想好要照顾她一生。没想到倒是表妹先背弃了婚约,与人有所苟且,苟且便也罢了,甚至还珠胎暗结!如此耻辱,我实不可忍。”
顾明熙在府中的形象从来谦逊温润,头一回如此大动肝火,一时间竟没人敢劝。
还是兰姨娘先反应过来,冲进房中,拉住人道:“世子且慢,并非信不过王大夫,只是兹事体大,总该确定下来,才能定人罪。不如世子再请两个大夫来看看,倘若是误诊呢?”
她一个小小姨娘,顾明熙自然不放在眼里。不管是误诊还是真相,顾明熙都需要这个结果,他不可能再容忍这件事反转。
顾明熙当即命人要把她先赶出去,无论如何先将人拉去门口,将事情闹大,日后对他总是有利。
杨嬷嬷反应过来,自然是拦着,可势单力薄,陈嫣还未反应过来,懵懵站着,任由他们拉扯。熙表哥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子?
她被吼得眼眶发红,看向顾明熙。
顾明熙才不管这些,命人将她拉到门口,要撵出去。杨嬷嬷与兰姨娘的人极力拉扯,一来一回,惹来无数人驻足围观。
平南侯府前些日子的风波尚在心头,百姓们抱了看热闹的心思,越聚越多,看着顾明熙将那柔柔弱弱姿容无双的小姑娘推出门外,嘴里还骂着:“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,竟与人珠胎暗结,日后若生下孽种,不知该算作谁的?”
此话一出,更是如石入水,掀起阵阵波澜。
人们议论纷纷,无数的目光投向陈嫣,陈嫣只觉得害怕,无助垂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