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青棠把房门摔出很大的声响, 几下脱掉了羽绒外套扔在沙发上,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外出的雪地靴,又气鼓鼓地回到门口换拖鞋。
打开卧室门, 却见投影仪还开着,那时候走得急也没关。
走过去按关机键, 一下没有按到位, 她失去所有耐心,直接一把拔掉了电源线。
光束消失。
世界清净。
她躺倒在床上, 伸手去摸手机,才想起来手机在外套里, 而外套在沙发上。
这样, 连最后一点想要找好姐妹吐槽的冲动都消失了。
变成一种概念化的空白, 没有情绪, 没有想法, 没有力气。
不知道过去多久,睡觉之前还得刷个牙的念头促使她爬了起来,走进浴室。
她心不在焉地拿起牙膏, 才想起来, 这一管已经用空到一点儿也挤不出, 而在网上下单的新牙膏, 要明天才会到。
从没想过,一支空掉的牙膏, 会成为压死情绪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她踩住垃圾桶的踏板道:“好像是你出生以后吧。我生下你的那一年,患有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。当然,那时候这个概念还不普及,我只知道我每天都觉得日子极其难熬……”
“您没怎么跟我说过。”
“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,老提做什么。”庄玉瑾说,“我那时候是在一个服装厂做出纳,厂子效益不好倒闭了,我也失业了。没工作,加上全副的精力都放在育儿身上,整个人非常焦虑,觉睡不好,奶水也不足。你奶奶――我婆婆那时候不理解我怎么成天都好像病歪歪的,还说其他女人生完孩子也没这么矫情。”
“……当面对你说的吗?”叶青棠奶奶去世得早,她对其人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了。
“是背着我,当着你爸的面说的,不过那时候房子小,隔音又不好,我还是听见了。你爸听见这话很不高兴。但那毕竟是他母亲,他也不好说什么,就以二老身体不好,不想继续劳烦他们为由,自己下班之后全副接管照顾你的任务。为了让我睡个好觉,他让我一个人睡主卧,定着闹钟半夜醒好多次起来给你冲奶瓶,每天说你失恋的事了?”
“……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。”
“如果是不值得的男人,就随他去吧。我不是一直说过吗,你多谈些恋爱,见识过不靠谱的,才会知道什么样的是靠谱的。当然,也不是非得谈恋爱,你有自己的事业,虽然目前看来还挣不到钱……”
“这句就不要说了啦。”
庄玉瑾笑出一声。
“妈妈……”叶青棠额头抵在庄玉瑾肩头,闷声说,“我难过是因为,我意识他是值得和靠谱的,但是我好像没有抓住他,我把事情搞砸了。”
庄玉瑾愣了一下,“这倒是稀奇。你往常哪回不是说,哎呀这个人好幼稚,这个人好不靠谱,这个人怎么这样……”
叶青棠又一下笑出来,因为庄玉瑾将她平常给她发语音的语气学得十成十,在模仿叶青棠的比赛中,庄女士得第一,她本人只能屈居第二。
“所以我说,我搞砸了……”叶青棠说,“我虽然是谈过好多恋爱,但似乎只是积累了一堆无效的经验,它们根本没法支撑我答对眼前的这道题。”
“这个思路就不对啊,感情的事情怎么会是做题。你和清舒关系不是很好吗?爱情和友情有时候其实是差不多的,投以木瓜报以琼瑶,互相真心地对对方好,形成良性循环,这样的关系就会长久。”
庄玉瑾摸摸她的脑袋,“当然,我也看出来了,就是因为那些男孩子对你而言都是垂手可得的,你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,只是勾勾小指头,他们就会自愿地向你朝贡,在两性关系里,你多数时候都是主动的上位者。这没什么不好,至少你不会受伤,这也是我一直没怎么干涉你的原因。”
叶青棠默默点头。
“没有绝对搞砸到无可挽回的事情,只要你愿意争取和修补。”
叶青棠再度点头。
庄玉瑾笑说:“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?那人是谁?你工作中认识的?”
“您认识他。”
“谁?”
叶青棠顿了一下,“应如寄。”
庄玉瑾做了一个抚心口的动作,“吓死我,我以为你要说韩浚。”
“韩浚和靠谱这两个字有半毛钱的关系吗?”叶青棠抬头看她,“不过您不惊讶吗,应如寄哎。”
“是有点惊讶,但也还好,不算离谱。你昨……前天不是在他车上吗?”
叶青棠睁大眼睛,“你们看到了?”
“没看到你人也看到他的车了啊。你跟我们前后脚进的屋,不是他送的还能有谁?”
叶青棠回想起当年自己早恋,以为瞒得很好,结果有天庄玉瑾去学校门口接她,她早恋的那个男生装作跟她不认识,庄玉瑾却笑眯眯地冲人家打招呼,问他要不要到家里来吃饭。她至今还记得那个男生吓得脸都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