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有人用手轻轻触着她的脸颊,她才惊醒。
窗外月色霜华,照的人眼明亮。
她支起胳膊,看着眼前男人,他坐起身,靠坐在床上,眸光怜爱的看着她。
夏宁起身,握着他粗糙,却有些微凉的手,笑着道,“侍候人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,瞧我,说是要守着您,结果还偷起懒来。”
月光明亮,恍惚间像是抚平了他脸上岁月留下的痕迹。
一如当年意气风发时的矜贵。
“辛苦夫人了。”
他的目光细细的打量她。
炙热、缓缓。
她摸了下脸颊,嘴角微微勾起,笑起来时,已不如当年的明艳,却多了沉淀后的祥和温柔,“我也四十了,前几日照镜子,又多了许多皱纹。”
“却不见白发。”他抬起手,似乎想要触摸她的发髻,抬到一半,却无力,险些坠下。
夏宁急忙握住他的手,当做什么都没看见,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发髻上,笑着道:“倒是您,多了许多白发呢,等到哪日天气好了,我给您拔——”她笑着,想要掩盖心中的酸痛,可眼泪止不住,从眼眶中滚落,她哽咽,竟是伪装不下去了,她看着他,“为什么不早说?早说——早说……的话……火灵芝还能有用……”
她一哭,他便不忍,伸手拭去眼泪,“我原以为还能陪你多几年,是我大意了……”
他这么说着。
语气温和、平静着。
眼神也开始黯淡下去。
夏宁似是意识到了什么,她扑入他的怀里,“耶律肃,不许走——说好的携手至白首!那是你求娶我时说的话,你还说青山长河不离不弃……你又要骗我不成?!”
她眼泪汹涌,几乎看不清楚他的模样。
他垂下视线,宠溺的看着她。
这些年,‘兖南夫人’之名传遍南延,在人前,她温柔、强大、坚毅,是无数人口中敬仰的存在;可这会儿,她却哭的和许多年前一样。
哭的教人心疼。
可自己却已经无力哄她了。
他开口,语气也开始虚弱,“阿宁,火灵芝的药方已交给魏娣,寻觅火灵芝的任务我已交给浔之,在我死后——”他喘了口气,视线愈发模糊,几乎连她的样子都快看不清楚,“铁鹰营会交给浔之,暗卫营留给夏欢——还有你——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“耶律肃——”
“耶律肃!!”
“耶律……”
戎马半生、刀枪剑影、死里逃生——
无数画面闪过。
他一生无愧耶律一族,更无愧南延天下,独独对一人食言了。
她哭的声嘶力竭。
可他连哄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一切来的太快。
他缓缓倒下去。
上苍善待了他的阿宁,便足矣。
只是——
余生要让他的阿宁难受了。
“来世……”他不信神佛,此刻,却奢望神佛能听见他的祷告,“来世……再见……”
夏宁哭的昏死过去。
在所有人以为‘兖南夫人’也要随他而去时,她却强撑着,办完了所有的丧礼。
只是偶尔独处时,会一人默默落泪。
夏欢担心她,便要搬回来一同住。
夏宁摇头拒绝,坐在廊下,满头银发刺眼,“不要,回来作甚,搬出去就不要回来了,就让我和你父亲守着就好了。”她看了眼站在眼前满目担忧的夏欢,陆浔之,还有妇人怀中牙牙学语的孩子,白面团子般的可爱,她恍惚间才露出一丝笑意,“你们若真的担心我,隔三差五来看看我就好了,不必天天来。”
赶走了他们。
顾兆年背着手走来。
和他一起坐在廊下。
夏宁看他一眼,“我一切都好,顾先生不必日日来守着我。”
五十岁的顾兆年已不年轻,只是身子骨硬朗些,看着不太显年纪。
他笑了声,低头摆弄手上的九连环,“老头子一个了,那些娃儿太闹腾,你这儿还清净些。”
夏宁便不再看他。
她坐在廊下,有时发呆,有人来看她时,她也耐心应付着。
她已鲜少再落泪。
陪着她的人,多是顾兆年。
他在院子旁建了个小屋子住下,夏宁懒得管他,不愿见人时,大门一锁,谁都不见。
春去秋来,冬季霜雪。
又一年春天来。
陆浔之早早两个月告了假,来兖南乡看夏宁。
这些年在边境历练,虽不如当年的耶律肃,但也战功赫赫,已是百姓口中神武的大将军了。
“母亲,”他坐在夏宁身边,替她端着针线篓子,“明日孩儿就出发去寻火灵芝,按着父亲留下的话,不用两个月就能回赶回兖南乡,母亲的药还够半年服用,日子绰绰有余。”
夏宁颔首,“